劇 情 簡 介
明時,中州儒生薛子約之次妻劉千斤生子薛倚哥。妻張鳳蕊生妒,家庭不合。薛子約往蘇州探親,途中行醫救了王文并收為徒。圣上患疾,廣求名醫,薛子約被薦進京為皇帝治病。圣上病愈,封薛子約為御史,兼理太醫院。當初薛子約離家之后,其次妻劉千斤偷情求歡,被三娘王春娥發現,劉千斤反誣三娘不良。王文假冒薛子約之名行醫,病死店中,店主老萬千里報喪,家人薛寶誤為薛子約,搬尸回家。張、劉二婦遂棄子盜物另嫁。三娘含辛茹苦撫養薛倚哥。倚哥終于成人得中狀元,與其父薛子約同回鄉祭祖,為三娘求回了“雙官誥”,御賜“忠孝節義”牌匾。
此劇又名《三娘教子》《機房訓》《忠孝節義》,秦腔傳統本戲,折戲《三娘教子》較流行。故事源自李漁《無聲戲》等小說。
劇 中 人 物
王春娥 青衣(三娘) 薛子約 。殻┥
劉千斤 彩旦(二娘) 薛倚哥 幼(小)生
張鳳蕊 彩旦(大娘) 薛 保 老生
王 文 小生 李 樂 雜(店家)
趙 大 雜 老 萬 雜(店家)
丑 夫 雜 媒 婆 彩旦
兵卒、人役、中軍、群眾等若干人
全 劇 場 次
第 一 場 郎中訪友 第 二 場 王文拜師
第 三 場 二娘偷情 第 四 場 老萬報喪
第 五 場 薛保搬尸 第 六 場 大娘改嫁
第 七 場 三娘教子 第 八 場 主仆借貸
第 九 場 子約榮歸 第 十 場 倚哥高中
第一場 郎中訪友
[幕啟 陽關大道 薛子約策馬上
薛子約:(唱)功名不成心意冷,妻妾不和煩煞人。
離別家鄉蘇州奔,探親訪友去散心。
在下薛子約,自幼飽讀詩書,心想求得一官半職,光宗耀祖,報效朝廷。
誰料三榜不榮,只得鉆研醫書,繼承祖業。今日蘇州探親訪友,不免催馬加鞭了。
(唱)無心觀賞路旁景,催馬加鞭往前行。(策馬下)
(幕 落)
第二場 王文拜師
[幕啟 店房 李樂扶王文上
王 文:(念)漂泊異鄉染重病,
李 樂:(念)客官遭難主不寧。
王相公,自你住進我店,久病不起,店錢不給是小,你這么樣拖著,叫我如何樣擔待?
王 文:哎!身體有病,誰還愿意。實在無法,還望店家擔待、擔待。
李 樂:哎!擔待我便擔待,只是你這樣拖著,何時才了呢嗎?我看也該請一位醫生,給你診治診治。
王 文:噢!這是紋銀二兩,煩勞店家前去請醫。
李 樂:這才是理嘛!待我下邊收拾收拾。(下)
[薛子約策馬上
薛子約:(唱)蘇州探親不相遇,轉頭大街覓店宿。
行來店門用目舉,(李樂上)
李 樂:(唱)客官敢是要住宿。
薛子約:正是。
李 樂:請下馬來。
薛子約:下馬來了。(下馬介,進店)
李 樂:請!(牽馬下又上)
薛子約:此人好象有?
李 樂:可不是嗎!面黃肌瘦,頭昏目眩,嘔吐不斷,有些麻煩。
薛子約:何不請醫診治?
李 樂:怎么不治?治也不好,也是枉然。
薛子約:我與他診脈開方,你看如何?
李 樂:怎么你還會看病?
薛子約:略知一二。
李 樂:哎呀好好!你就開上一方。倘若他的病好,不但他、我還要答謝你哩。
(薛與王診脈、處方,交店家)
薛子約:速快與他買藥。
李 樂:待我先去收拾你的房間。
薛子約:無妨,我在此稍等片時,你先去與他買藥。
李 樂:好!那你先陪他坐一會兒。(持處方下)
薛子約:這一相公姓甚名誰,得病多日了?
王 文:!先生請聽了!
(唱)在下姓名叫王文,剛一進店病纏身。
至今整整三月盡,病情越來越深沉。
[李樂提藥包上
李 樂:先生,藥買回來了。
薛子約:速快與他煎服。(李樂提藥、扶王文下。又上)
李 樂:敢問客官高名上姓,那里人氏?
薛子約:在下薛子約,中州人氏,世代郎中。
李 樂:怎么你就是中州名醫薛郎中呀?敬佩、敬佩。ㄗ饕荆
薛子約:豈敢、豈敢!
李 樂:敢問先生到此何事?
薛子約:蘇州探親不遇,特來此地就宿。(王文上)
王 文:店家,你看先生真乃扁鵲再世,醫道高深,服了他的藥,
霎時我的病去了大半。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,轉上受我一拜。(叩拜薛)
薛子約:不必了,不必了!
王 文:先生,你看晚生略通醫道,心想拜在先生門下做一徒兒,
與人行醫診病,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
薛子約:這通不得。
李 樂:哎先生,通得!王相公快拜過你師傅。
王 文:如此師傅轉上,受徒兒一拜。ㄟ蛋荩
[趙大跑上
趙 大:李大哥、李大哥!聽說你的店中來了個薛郎中,藥到病除。
求他給我娘看看病吧!
李 樂:隨著我來,這位便是薛先生。(趙大跪求)
趙 大:先生,請你給我娘看看病吧!
薛子約:哎我并不會看病,那是一時僥幸。
李 樂:先生,他是一個孝子,就給他娘看一看吧!
薛子約:怎么他是一個孝子?
李 樂:正是的。
薛子約:前面帶路。
趙 大:先生隨著我來。(帶薛下)
王 文:店家,你看人總是要有一點真本事,我師傅與人看病,
霎時間就名揚全城,咱們就該與他掛上個中州名醫的牌子。
李 樂:哎呀那就紅火的不得了了。
王 文:只是缺少招牌。
李 樂:我店中現有一招牌,只銷一書。
王 文:你且取來,待我書寫。
李 樂:哎來來來!
[差役上
差 役:(念)領了知府命,來請薛郎中。
請問,中州名醫薛子約可在?
王 文:我師傅方才出外就診。請問你是誰?
差 役:我乃鎮江知府差役,只因圣上身染重病,太醫束手無策,特下旨來,
命各地官員征求名醫。我家大人與薛郎中乃是知交,因此我洛陽去請,
誰知他蘇州探親。
王 文:我師傅即刻就回,你且稍等。
[薛子約上看牌子
薛子約:噢!王文,怎么連招牌都掛起來了?
王 文:不掛招牌,病人怎么知曉呀?
薛子約:你呀!這位是······
差 役:我乃鎮江知府差役,前來與先生下書。
薛子約:呈來。(差遞書、薛閱)
你先回去告知你家大人,說我隨后就到。
差 役:如此,請。ㄏ拢
王 文:師傅,這可是個好機會,你一定要帶我前去。
薛子約:你先隨我去到鎮江,再作道理。
正是:只說蘇州無親眷,那知鎮江有古人。
李 樂:先生請。ū娤拢
(幕 落)
第三場 二娘偷情
[幕啟 薛宅 劉千斤上搜門,見無人推情人出門,恰與薛保相撞;劉關門下。
薛 保:有賊、有賊。ㄅc奸夫拉扯被摔倒。王春娥上)
王春娥:老哥哥,出什么事了?
薛 保:家中有了賊了!
王春娥:賊現在哪里?
[劉千斤暗上偷聽
薛 保:賊從二娘房中跑出。
王春娥:可偷走什么東西無有?
薛 保:倒未曾盜走什么東西,只是穿的新衣戴的新帽?
王春娥:薛保再不要說了。
劉千斤:哎哎哎!就說這清晨早起的,你主仆二人在這兒高喉嚨大嗓子的喊叫啥呢?
薛 保:二主母,咱家有了賊了。
劉千斤:啊!有了賊了?是什么樣的賊?
薛 保:乃是偷人的賊!
劉千斤:那你沒看,他將什么東西偷走了無有?
薛 保:倒未曾盜去什么東西,只是穿的新衣、戴的新帽。還敞著胸脯哩!
劉千斤:哦!竟有這樣的賊?
薛 保:就有這樣的賊。
王春娥:薛保,不用說了。
劉千斤:不用說了!怕是給你個賤人給說漏了!?
王春娥:二娘你······
劉千斤:賤人!
(唱)罵聲賤人失檢點,竟敢信口胡亂言。
官人剛走兩天半,你就在家不安然。
我手執家法將你管,(鞭打三娘,張鳳蕊上阻攔)
張鳳蕊:(唱)吵吵鬧鬧為那般?
就說這清晨早起的,你主仆三人是為了何事?為了何事?
薛 保:大主母······
劉千斤:大娘啊,是這個樣子的。你看官人剛走兩天半,這個賤人就守不住了,
從她房中跑出來個人。
薛 保:不是這樣······
劉千斤:放屁!不是從三娘房中跑出來的,難道是從我二娘房中跑出來的?
難道是從大娘你房中跑出來的嗎?
張鳳蕊:嗯我把你個賤人!官人剛出門兩天,你個賤人就做出這樣的事。
嗯我倒把你(欲打)
劉千斤:大娘、大娘、大娘!你看這么早把你就給吵醒了。
走,到妹妹房中再睡上一覺。(拉張欲下)
張鳳蕊:叫你把我給氣死呀!(欲打三娘,劉拉同下)
薛 保:哌!真乃無恥!自己做的事,硬賴說是別人。
王春娥:苦!(哭介)
薛 保:三娘暫且忍耐,等我家老東人回來,再作道理。
王春娥:!
(滾白)我叫叫一聲薛保啊薛保,我的老掌家,你看我有口難訴,有冤難伸。
她自己做下此事,反來怪我,說是我該怎樣的忍耐了?
(唱)王春娥我好傷痛,層層節節受苦情。
自幼兒爹娘早喪命,先做丫鬟后小星。
官人待我情義重,大娘二娘難支應。
她自己行為不端正,反來誣我壞門風。
有口難辯多苦痛,你看傷情不傷情。
薛 保:哎!我的三娘啊!
(唱)三娘不必心傷痛,老奴有言你當聽。
常言道好人終有好報應,惡人終久天不容。
還望你節哀多保重,日久事情總會明。
三娘暫且忍耐,等我家老東人回來再作道理。天色還早,回房歇息吧!
王春娥:薛保,你也回房歇息去吧。ǘ讼群笙拢
(幕 落)
第四場 老萬報喪
[幕啟 店房 王文上
王 文:(唱)師傅進京去面圣,我冒名頂替把醫行。
人不知我的真名姓,都把我當作薛郎中。
哈哈哈!小生王文,師傅進京與圣上療疾,臨行將他的包裹行囊留在我處,
是我掛著他的招牌,用著他的藥方,與人行醫診病,這生意紅火的很哪!
天色不早,待我準備就診。(頭暈目眩介)
怎么,一時身體不爽,待我休息片時。
[老萬上
老 萬:爾哌!
(念)我的名字叫老萬,鎮江開了個小客店;
從前生意不起眼,薛郎中來了大賺錢。
薛先生,門外來了很多的病人,求你前去診治。
王 文:煩勞店家去對他們奸說,我身體不爽,叫他媽改日再來。
老 萬:怎么你身體不爽?
王 文:正是的。
老 萬:那你歇息,待我老漢去對他媽講說,讓他媽改日再來。(下)
王 文:(唱)突然頭昏目又眩,手足麻木難動彈。
哭了聲家人難相見,霎時我命不周全。(亡介)
[老萬上
老 萬:薛先生、薛先生。ㄟM門見王已亡)方才說身體不爽,怎么一霎時就給死了。
我想,薛先生平時對我老漢有很多的好處,我不免將他的尸首暫寄小廟,
再拿上他的行李,與他家報信才是。嗯,我老漢便是這個注意。(下)
(幕 落)
第五場 薛保搬尸
[幕啟 薛宅 張鳳蕊、劉千斤、王春娥同上
張、劉、王:(同念)官人出了門,一年無信音。(薛保急上)
薛 保:各位主母,大事不好了!
張、劉、王:何事驚慌?
薛 保:外邊來一人,言說我家老東人鎮江病故了。
張、劉、王:你待怎講?
薛 保:言說我家老東人鎮江病故了。
張、劉、王:罷了!官人!。ń曰钑灒
(唱)忽聽得我官人鎮江命喪,
(喝場)官人啊!官人!啊哎官人。
劉千斤:(唱)好一似萬把刀來刺心胸。
王春娥:(唱)哭得我一陣陣心血上涌,
薛 保:(唱)叫一聲眾主母且住悲聲。
張鳳蕊:薛保,何人前來送信?
薛 保:是鎮江一店家。
張鳳蕊:原是一店家,快快請他來見。
薛 保:店家快快走來。(老萬上)這是我家眾位主母。
老 萬:參見眾位主母!
張劉王:免理!
張鳳蕊:這是店家,我家官人從何而來?怎樣到了鎮江?他得何病而亡?
老 萬:他好象是從蘇州而來,在我老漢店中與人行醫診病甚是出名,偶得疾病而亡。
只因先生對我老漢有很多的好處,是我心中不忍,將他的尸首暫寄小廟。
特意遠路與你家捎信來了。
王春娥:大娘,這路途遙遠,中間必有差錯,大娘就該問個明白才是。
老 萬:這里有先生的行李,你們看是也不是?(遞行李與大娘,眾看)
眾 :千真萬確!苦······
薛 保:哎呀眾位主母,老東人身死異地,尸在他鄉,還是將尸首搬回來才是。
張鳳蕊:你看這么遠的路程,我家孤兒寡母的,可是怎樣的搬法呀?
薛 保:少不了老奴我去。
王春娥:你若大年紀,怎受風霜之苦?
薛 保:老奴我雖然年邁,身體健壯,此去義不容辭!
王春娥:大娘,讓他多帶些銀兩。
張鳳蕊:薛保,這是紋銀百兩,以作路途盤費。
王春娥:一路多加小心!
薛 保:嗯!店家,快走(與店家同下)
眾 :苦······(哭介)
王春娥:大娘二娘,不必悲傷,你看官人不幸病故,家中還有倚哥,
我等多受些辛苦,抓養倚哥成人才是。
張鳳蕊:莫悲傷!莫悲傷?難道高興不成。我知道么,你不傷心。
這一下可沒人偏愛你了
劉千斤:教子成名哩,教誰家的子?接給,那要你親生的呢。
王成娥:苦······
張鳳蕊:給我滾下去,(三娘下)
二娘,我看這個家,咱們實在是呆不下去了。
劉千斤:以你之見呢?
張鳳蕊:以我之見,家里的財產,咱二人各分一半。
然后出去找上一個稱心如意的丈夫,不知你意下如何?
劉千斤:你看噢,他剛一死,熱不啦啦的,我有些不忍。
張鳳蕊:嗯!你什么時候還變得情長起來了。
難道你要等那個死鬼活來,給他守節立志不成?
劉千斤:我是舍不得我的寶貝兒子。
張鳳蕊:我來問你,這兒子要緊,還是青春要緊?況且咱們出了門,嫁了人,
一年半載又生一個,何愁沒有人把你叫媽媽。
劉千斤:我實在的為難······
張鳳蕊:好好好!你就為難著去吧!
劉千斤:(背)她怎知,我的心比她還急得多。(下)
張鳳蕊:她不愿意了也罷,我即刻就出去,先尋上個相好的,然后把東西送出去。
等他靈柩前邊進門,我也后邊就改嫁了。
(唱)我不愿在家受清貧,一份家產兩份分。
貞節牌坊我不要,翻穿羅裙另嫁男。(下)
(幕 落)
第六場 大娘改嫁
[幕啟 靈堂 薛保端紙錢上叩祭,張鳳蕊、王春娥著孝服同上叩祭
張、王:罷了官人,官人啊······
張鳳蕊:(唱)一見靈柩肝腸斷,
張、王:罷了官人,官人啊!
王春娥:(唱)不由叫人淚漣漣。
張鳳蕊:(唱)是你在家多安然,
王春娥:(唱)誰叫你出門在外邊。
張鳳蕊:(唱)前后不到一年滿,只落得靈柩一木棺。
王春娥:(唱)丟下這一家老小誰照管?丟下了倚哥誰可憐。
張鳳蕊:(唱)天長日久怎么辦?衣寒冷暖誰照看。
王春娥:(唱)哭夫哭得天色晚,哭夫哭得日落山。
[媒婆上
媒 婆:(念)轎子停路旁,上前接大娘。(進靈堂驚介)
哎喲我的媽呀!怎么她還在哇守靈哩?嗯我給他先吊個孝,后跟她哭靈堂。(哭介)
我的那薛大哥哎!你一死丟下我薛大嫂難過得很呀!(拉起張鳳蕊)
轎子都等你多時了,你咋還在哇跪著呢?
張鳳蕊:你先走,我后邊就到。
媒 婆:你麻利些。ㄏ拢
張鳳蕊:(唱)舉步撩衣向后院,(下)
薛 保:(唱)一家人直哭的神鬼寒。轉身不見大娘面,(張鳳蕊彩妝上)
張鳳蕊:(唱)金銀財寶全偷完。
薛 保:大主母你懷抱何物?
張鳳蕊:我抱的我用的東西。
王春娥:大娘你要去那里?
張鳳蕊:我~改嫁去呀。
王春娥:大娘你不能走啊!
張鳳蕊:我不能走?我不走怕把我的青春給耽擱了。
薛 保:大主母,你不能走啊!
張鳳蕊:你們多管閑事,閃開、閃開。(出門介)
哎喲我的媽呀。狡派辖哟竽锿拢蝗、薛保追出門。)
王春娥:(唱)見大娘揚長去頭不回轉,
王、薛:(喝場)大娘。〈竽锇!啊哎,狠心的大娘!
王春娥:(唱)丟下了我主仆實實可憐。
卻怎么盡都是獸心人面,
薛 保:(唱)問一聲二主母她在那邊?
王春娥:薛保,是你不知,你搬尸走的那天晚上,二娘她······
薛 保:她、她、她怎么樣?
王春娥:她、她跟人跑了。
薛 保:是她······我家小東人他在那里?
王春娥:現在我的房中。薛保你看大娘房中還剩下什么東西無有?
薛 保:待我去看。(下,又上)她房中的衣物全、全都無有了。
王春娥:一個個是這樣的狠心,日后叫我三人是怎樣的度日呀?
薛 保:大娘,二娘啊,嗯我把你兩個老賤輩。老東人剛剛去世,
你們便丟下自己親兒另行改嫁,真真令人好氣也。
(唱)恨張劉二夫人禽獸一樣,舍親人另嫁人是何心腸。
臨行時盜去了衣物銀兩,我三人這日后怎樣下場。
王春娥:官人啊······
薛 保:三娘啊三娘,依老奴看來,三娘你、你還年輕,況且又無兒子,從今往后你該依靠何人?依老奴之見,三娘你也不如(示意改嫁去)。
王春娥:薛保,我家遭此不幸,她們一個個雙雙走了。我若再出走,丟下這小小根苗,
日后該靠何人呀?
薛 保:三娘這!你······
王春娥:想我王春娥,身居三房,也算得夫妻一場,縱然受盡千辛萬苦,也要教養倚哥成人了。
(唱)王春娥雖女流也有義氣,我雖然居偏房也是福氣。
有大娘和二娘棄子離去,我不能讓薛門斷絕后裔。
愛子薛倚哥甚如人意,又有你老哥哥世間罕稀。
春娥我寧守操絕無二意,教養兒要成人立志不移。
薛 保:我的三娘。。ü虬,三娘跪謝)
(唱)三娘你果有那肝膽義氣,老奴我愿扶你功成名就。
三娘站起來!
王春娥:老哥哥站起來。ǘ苏酒。內:倚哥哭聲)
兒。。毕,薛保追下)
[四卒引薛子約上
薛子約:(唱)晝行夜宿不停留,人馬威威趕路程。
遙望京華心意動,催馬加鞭往前行。(下)
(幕 落)
第七場 三娘教子
[幕啟 薛宅 三娘上進機房織布介。
王春娥:(唱)王春娥坐機前自思自嘆,思身世想薛郎好不心酸。
天不幸高堂母身染疾患,為救母賣薛家來做丫鬟。
將奴婢收三房我心情愿,誰料想大二娘對我不賢。
劉二娘生倚哥全家歡顏,張大娘心嫉妒恨地怨天。
在家中嫌爭吵蘇州游玩,誰料想把相公命喪外邊。
義老萬遠千里把信來傳,老薛保從鎮江搬尸回還。
一家人見靈柩肝腸裂斷,在家中設靈堂門掛紙錢。
狠張劉二婦人良心大變,拋孤兒離鄉井各自嫁男。
丟春娥好一似失群孤雁,老薛保又好比浪里舟船。
薛倚哥年紀幼無人照管,老的老小的小有誰可憐。
將冤家送南學去把書看,盼的是龍虎榜得中魁元。
但愿得老天爺遂了心愿,即就是死九泉我也心甘。
[薛倚哥抱書本上
薛倚哥:走啊!
(唱)薛倚哥在南學我懶把書念,懷兒內抱圣賢轉回家園。
在學校眾學生都揭我短,他說我無親娘難解難猜。
此一番回家去和娘爭辯,誰的是誰的非細問一番。
行來在上房里不見娘面,問一聲老薛保娘在那邊。
薛保,我娘呢?
薛 保:(內應)機房織布去了。
薛倚哥:受苦的娘!
(唱) 我的娘下機房將心疼爛,好一似萬把箭來把心絞。
行來在機房里拿禮相見,你的兒薛倚哥問聲娘安。
母親萬福。
王春娥 兒啊這般時候,你不在學校讀書回家做什么來了?
薛倚哥:我!用飯來了。
王春娥:兒啊天色尚早。
薛倚哥:管天色尚早不尚早,旁人家孩子都下學了,兒也下了學了;丶矣蔑垇砹耍
王春娥:為娘管旁人家孩子下學不下學,我兒將書可曾背過?
薛倚哥:倒也背過……
王春娥:為娘多不放心,還要面背。
薛倚哥:母親,用了飯再背書。
王春娥:背了書再用飯。
薛倚哥:用了飯再背書。
王春娥:嗯!奴才何不背來.
薛倚哥:背來就背來。
王春娥:好一個奴才,你在娘面前背書就是這個樣兒,若在你家先生面前,也是這個樣兒嗎?
薛倚哥:你可不是我家先生。
王春娥:為娘不是你家先生,和你家先生更是一理。
薛倚哥:怎么說和我家先生更是一理?
王春娥:正是的。
薛倚哥:敢這么說起,將書本拾起,放在媽媽懷里,深深施上一禮,背身站了……
王春娥:你背來呀。
薛倚哥:母親,孩兒下學走的急慌,將首一句忘了,母親給兒提了個頭頭,
兒好象瓦礫坑里倒核桃哩,呵啷啷的就下去了。
王春娥:好一奴才,你在為娘面前背書先將首一句忘了,若在你家先生面前,
娃娃呀,你難免一頓的飽打。
薛倚哥:兒記打了。
王春娥:記打了好,背身站了,待為娘與兒提得一句。曾子曰:吾日三醒吾身。
薛倚哥:曾子曰:吾日三醒吾身!
王春娥:為,
薛倚哥:為,
王春娥:為人謀而不忠乎。
薛倚哥:五個貓娃逮老鼠。
王春娥:你往下的背來。
薛倚哥:你往下的背來。
王春娥:再往下的背來。
薛倚哥:再往下的背來。
王春娥:為娘教你背,你叫誰背呀?
薛倚哥:為娘教你背,你叫誰背呀?
王春娥:走!
薛倚哥:貓到好,可是狗!
王春娥:哎,好一奴才,今日回得家來一句書背他不過還想用飯,何不與娘跪了。
薛倚哥:跪了就跪了。
王春娥:(唱)兒的父鎮江早喪命,
[薛保上
薛 保:爾嘿,正在煮羹料灶,忽聽機房吵吵鬧鬧不是三娘教子,便是我家東人不孝。
端把椅子沿前坐,聽三娘教子如何?嘿……
王春娥:(滾白)我叫叫一聲兒啊兒啊,常言道一寸光陰一寸金,寸金難買寸光陰,
失掉寸金還尤可,失掉光陰哪里尋?
薛 保:三娘教子盡說的是好話,哈……
王春娥:(唱)有為娘發下誓教兒成名。
送兒在南學讀孔孟,只望你讀書知禮有前程。
誰知你貪玩耍不把功用,有幾輩古人講兒聽。
黃香檀枕把親奉,王祥求魚臥寒冰。
商洛兒連把三元中,甘羅十二為宰卿。
你奴才將近十歲整,還只顧貪玩不用功。
講著講著氣上涌,陣陣惡火往上升。
手執家法往下打,活活打死你小畜生。
兒啊!吃打。(欲打,倚哥擋。
薛倚哥:住了罷,要打打你親生的,打人家孩子你不害心疼,羞……
王春娥:(唱)小奴才一言問住我,結舌閉口王春娥。
悔之悔,悔死我,在薛門受苦為那個。
這才是雞抱鴨兒鵝有錯,翎毛兒干了各管各。
羊招狼群反惹禍,哭了聲早死的薛子約。
教子反倒惹大禍,滿腹委屈向誰說。
怒而不息機房坐,恨恨蠢子咬破我口兩角。
薛 保:(唱)見三娘上了氣機房悶坐,倒叫薛保淚如梭。
思思量量容不過,說他幾句怕什么。
小東人你有錯,胡言亂語說什么。
三娘不是你親生母,你的親娘是哪個!
我勸罷一個再勸一個,尊聲三娘聽仆學。
真金子不打不成貨,鋼劍雖快也要磨。
我家東人你管教,還要你抓養薛倚哥。
王春娥:(唱) 薛保一旁來勸我,轉面叫聲老哥哥。
你說他人兒小來心兒惡,說出此話賽毒藥。
罷罷罷壓住心頭火,這也是無法莫奈何。
轉面叫聲薛倚哥,這兩句話兒誰挑唆。
倚哥過來,這兩句話是你自己知曉,還是旁人孩子教導你的?
薛倚哥:是我自己知曉的。
王春娥:你自己知曉何不早言?
薛倚哥:你不打我還不說!
王春娥:(滾白)我叫叫一聲兒啊,兒啊,這兩句話兒雖是好話,只是你奴才講的遲后了。
(唱)小奴才出言真可惱,氣的人心血往上潮。
將冤家好比一支蒿,終朝每日用水澆。
澆的蒿兒長大了,借它替我搭天橋。
正行中間橋斷了,半路閃我這一跤。
越思越想越煩惱,只恨自己無下稍。
數年辛苦無依靠,打斷機頭亂了交。
從今不把子來教,春娥免把心來操。
若要此事甘休罷,從今后咱這日子過不成了。
薛 保:(唱)不好了,不好了!三娘把機頭打斷了。
走上前來忙跪倒,再叫三娘聽我學。
(滾白)我叫叫一聲三娘三娘,你看我家東人下得學來不會講話,得罪三娘。
三娘氣上心來,將機頭打斷,不能抓養我家東人成人。我叫叫一聲三娘三娘,
你念起老奴我跑前跑后,你就抓養我家東人成人了。
王春娥:老哥哥站起來。老哥哥,要我教養他不難,叫他頭頂家法,跪在面前,叫我輕輕的將他打得幾下,一來消一消我心中的悶氣,這二來也好指教他長大成人。
薛 保:這有何難,待老漢去說,小東人,小東人!
薛倚哥:薛保,看苗子!
薛 保:你懂下這么大的亂子,還只知玩耍。
薛倚哥:你叫我干何事!
薛 保:你母親叫你頭頂家法跪在機前,將你輕輕打得幾下,好來指教能成人。
薛倚哥:薛保!我娘打我疼不疼?
薛 保:挨打還有不疼之理。
薛倚哥:不疼還則罷了,倘若疼,我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來,給我的哈巴狗編個龍頭,
前院拉到后院,后院拉到前院,我要玩耍哩。
薛 保:只要你長大成人,老奴這胡子嗎,有你玩的。跪了!跪端,跪正,
將家法頂上,來么,這才是讀書人的樣子。
薛倚哥:誰可給你摸了一臉的漿子。
薛 保:三娘三娘請來教子。我想三娘不肯教子,此情為何?我可莫說三娘三娘,
老奴也與你跪倒了。ü蚪椋
王春娥:(唱)他主仆雙雙跪機前,王春娥內心好慘然。
老哥哥莫跪且立站,
薛 保:三娘恩寬。(起介)
薛倚哥:母親恩寬。(起介)
薛 保:你怎么起來了!
薛倚哥:你怎么也起來了!
薛 保:你母親與我開恩了,還沒與你開恩。來來來!跪了跪了!三娘請來教子!
王春娥:(唱)不孝的蠢子聽娘言。
兒的父鎮江把命斷,老薛保遠路搬尸還。
張劉二婦把心變,偷盜財物另嫁男。
那時節丟兒一歲半,為娘抓你八整年。
送你在南學讀文卷,只盼你龍虎榜上中魁元。
誰知曉辛苦艱難我受遍,才換得今日把臉翻。
講著講著惡氣翻,那有心情教兒男。
任兒成龍飛上天,任兒變虎虎歸山。
從今后不把奴才管,成龍變虎任兒玩。
薛倚哥:閃開閃開!
薛 保:東人向那去?
薛倚哥:我母親叫我成龍呢!上天呢!變虎呢!歸山呢。我想我也成不了龍、上不了天;
變不了虎、歸不了山。我跟娃娃耍去呀!
薛 保:你母親不管你了,你當真的上得天了。來來來跪了跪了!跪端跪正,你真是的淘氣。
薛倚哥:秤稈子倒好,可是個毫系。
薛 保:三娘我東人二次跪倒,三娘請來行法。我想三娘執意不肯教子,
莫非要學張劉二婦另行改嫁。也罷!要走大家走!要散大家散!
將東人與我留下,我縱然沿街乞討,也要抓養我家東人成人。
將這沒良心之人盡出在薛門了,盡出在薛門了。
東人起來,不要跪了,咱們走。
薛倚哥:走,走……(佯裝走介)
王春娥:老哥哥,你叫他跪著、跪著!
(唱)薛保一旁拿言墊,春娥心內自詳猜。
我有心不把冤家管,數年心血一旦完。
罷罷罷念起薛郎面,再受苦我也要教養兒男。
端一把椅兒坐機前,不孝的奴才聽娘言:
娘為兒白晝織布夜紡線,一兩花能掙幾文錢。
你奴才把捻子帶線齊揪斷,舍了份量短工錢。
娘為兒周身衣服補納遍,娘為兒八幅羅裙少半邊。
娘為兒東鄰西舍借米面,鄰居們把娘下眼觀。
自古道低借要高還,還不上讓娘作熬煎。
每一日旁人用午飯,為娘的早飯還未餐,
餓的娘眼前不住花兒轉,無一人憐念娘可憐。
兒無有奶乳用粥灌,可憐兒一尿一大攤。
左邊尿濕右邊換,右邊尿濕換左邊。
左右兩邊齊尿遍,抱在娘懷可暖干。
你奴才一夜哭的不合眼,抱在窗下把月觀。
數九天凍的娘啪啦啦顫,你奴才見月拍手心喜歡。
常言道抓兒一尺五寸真正難,日日夜夜受熬煎。
你奴才今日長大了,把為娘恩典一旦完。
手執家法將兒管!(欲打介)
薛倚哥:娘……
薛 保:三娘!
王春娥:(唱)手執家法來教管,我兒哭的淚漣漣。
他們都有主仆念,難道我無母子緣。
你主仆沒跪且立站,兒啊你莫忘記心間。
王春娥:(念)機房教子我為誰,
薛 保:(念)相勸東人把心回。
王春娥:(念)孟母三遷曾教子,
薛倚哥:母親,薛保,(念)兒要發奮讀書占高魁。
王春娥:我兒半晌才講了句好語。
薛倚哥:我都講的是好話。
王春娥:薛保飯熟了沒有?
薛 保:飯熟多時了!
王春娥:飯熟了與我兒端飯來,兒啊隨著娘來!
薛倚哥:薛保,你看那個是啥!(拉薛保胡子下)
(幕 落)
第八場 主仆借貸
[幕啟 邊關 人役引薛子約策馬上
薛子約:(唱)多蒙仁兄相保薦,進宮療疾展龍顏。
三副湯藥真靈驗,欽封御史五品官。
下官薛子約,進京得官,寄來家中書信多封,至今無有音信。昨夜修得書信一封,人來?
人 役:在。
薛子約:這是書信一封,并有紋銀二百兩,若有洛陽順人,捎與我家。
另有紋銀二十兩,以作酬謝。
人 役:是。(下)
薛子約:人役們,打道起程了。
(唱)欽奉圣旨赴邊關,(人役下)治療疾病到軍前。(策馬下)
張鳳蕊:(內唱)吃了喝了沒事干,(上唱)不是抹牌就抽煙。
家人出門未回轉,不由叫人把心擔。
我這里出門向外看,那邊廂一老一少年。
[薛保拖薛倚哥上
薛 保:(唱)遭不幸三娘她身染重病,我主仆無吃喝日受艱難。
帶東人去把大娘見,來借貸為的是暫度饑寒。
少東人,你看大主母現在門首,待老奴前去搭話。參見大主母!
張鳳蕊:啊,這是誰呀?原來是薛保。
薛 保:少東人來,參見大主母。
薛倚哥:孩兒與大娘叩頭。(跪拜)
張鳳蕊:啊,這又是誰呀?
薛 保:他是倚哥。
張鳳蕊:倚哥!他是倚哥?原來是我娃,快快站起來。倚哥你那三娘可好?
薛倚哥:她、她、她病了。ǹ藿椋
張鳳蕊:病了,就該請個醫生看看么。
薛 保:連吃了幾副湯藥,不好也是枉然。
張鳳蕊:那你主仆今天······
薛 保:哎!我的大主母啊!
(唱)近日來三娘她身染重病,機上布未織成不能換錢。
家無有隔宿糧不能造膳,望大娘發慈悲行個方便。
張鳳蕊:這說了半天,才是向我借著吃哩。對不起,手頭不便。
薛倚哥:大娘!大娘!你不看在孩兒的面上,也得看在我死去爹爹的面上,
你就救濟救濟孩兒,孩兒我不會忘記大娘的好處。
張鳳蕊:哎,你可報我什么好處?從前在薛門的時候,你那爹爹就沒有給我什么好處。
如今我是離門改嫁之人,管不了你們那些閑事。
薛 保:大主母你······
薛倚哥:大娘······
張鳳蕊:再不要在這兒鬧了?,那是你母親,到你母親那兒鬧去。(關門,下)
薛倚哥:大娘······
薛 保:(唱)大主母不借貸出言不善,
(喝場)狠心的大娘。『菪牡拇竽锇!啊哎,狠心的大娘!
(唱)果然是嫁了人變了心腸。
我這里帶東人二娘去見,
薛倚哥:(唱)問薛保我的娘今在哪邊?
薛 保:(唱)正講話二娘家就在當面,(示意倚哥前去叩門)
薛倚哥:娘啊!
(唱)叫一聲我的娘念兒可憐。
母親開門來!(叩門介。劉千斤上)
劉千斤:(唱)忽聽門外有人喚,
不知何人到門前。(開門,倚哥撲懷)
薛倚哥:娘。
劉千斤:哎哎哎,這是誰家的孩子?
薛 保:你連倚哥都認不得嗎?
劉千斤:吆!是我娃倚哥!我娃都長的這么大了,快起來。
薛倚哥:母親好狠心,撇下孩兒好苦!
劉千斤:哎,不是為娘狠心,只怨你那個爹爹短命。娘問我娃哩,你那三娘還在?
薛倚哥:她還在!
劉千斤:吆!她還守得住。倚哥,她待我娃如何?
薛倚哥:她待孩兒恩重如山!母親你要感激她。要不是她,孩兒早就骨化成灰了。
劉千斤:哎我可感激她作啥哩,她既不嫁,那是她應該的么。娘問我娃哩,這你主仆是?
薛倚哥:孩兒一則是看望娘親,二則是向娘借貸來了。
劉千斤:啥,借貸來了?這你們沒有了向我借,我再沒有了向誰借呀?
薛 保:二主母呀!你看老東人去世,六親全無,我主仆該向那里去借?
還望二主母看在你親兒的份上,你就行個方便吧!
劉千斤:親兒養兒還不都是一樣的。哎,實不瞞哄你們,從前在咱薛門的時候,這身上還有幾個錢,
如今嫁給了這個賊強盜,又嫖又賭的,把我的錢賭完了,實在沒有法借給你們。
薛倚哥:娘!你就救濟救濟孩兒吧!
薛 保:如其不然,老奴我與你跪倒了!(跪介)
薛倚哥:娘!孩兒也與你跪倒了!(跪介)
劉千斤:看他主仆哭得怪可憐的,給上幾個錢。(取錢介)
倚哥,來,娘給我娃錢!
薛倚哥:薛保,我娘給錢了!
薛 保:錢在哪里?錢在哪里?(看介)這就是你給我主仆的錢嗎?
劉千斤:咋!還嫌少?
薛 保:好氣也!
(唱)此來望你行方便,誰知你心腸比錢奸。
親生兒子全不念,薛門不缺你一百錢。
呸!不要。(丟錢)
劉千斤:好不識抬舉的東西,不要拿來,我還要留著抽煙哩。滾。P門下)
薛 保:少東人,你看你的親娘都如此,這就難怪大娘了。我主仆回去。
薛倚哥:薛保,你我這樣回去,我那三娘豈不病死,你我主仆豈不餓死了嗎?
薛 保:少東人,如其不然,你我主仆奔向大街高聲討要,難道這塵世以上,
連一個善良之人都沒有嗎?
薛倚哥:如此,走。
薛 保:走!
(唱)恨張劉二夫人禽獸一樣,
薛倚哥:(唱)親生娘倒做了陌路之人。
薛 保:(唱)我這里帶東人街道飛奔,(群眾暗分上)
薛倚哥:(唱)跪大街苦哀告眾位鄉親。(叩拜)
薛 保:(滾白)我叫叫一聲善心的的君子,你看我家老東人去世,家丟下小小的根苗,無人照管。今日三娘她身染重病,無錢買藥。善心的君子啊!仁心的婆婆!還望你們救濟救濟我了。
群眾甲:看他主仆甚是可憐,我們大家還是周濟周濟吧!
眾 :對,我們大家周濟周濟他們。
群眾乙:來來來,我這里有些散碎銀子,還有一個饃都給你。
眾 :我這里也有一點錢,就周濟你們吧!(眾遞錢介)
薛 保:多謝眾善人了。ㄟ蛋荩
(唱)眾善人濟貧窮大發惻隱,比你的親生娘更強十分。
從今后把三娘恩情記準,從襁褓抓養你直到如今。
辭別了眾善人忙回家院,(拜送群眾下)見了那三主母細說原因。
薛倚哥:咱們有錢了!
薛 保:有錢了,三娘的病也就好了。你我主仆快回去。
薛倚哥:咱們走。(扶薛保)
薛 保:從今往后,要好好讀書,寧要記下。(二人下)
(幕 落)
第九場 子約榮歸
[幕豈 薛宅 四卒、人役引薛子約上
薛子約:(唱)邊關立功受皇封,不分星夜回家中。
正行走來用目奉,飛馬已到家門庭。
人役向前叩門。
[薛保暗上
人 役:是。開門來、開門來?(薛保開門介)
薛 保:有人有馬,做什么的?
薛子約:薛保,是我。
薛 保:你是?
薛子約:我是你家老東人。
薛 保:打鬼!打鬼!
薛子約:明明是我,何言有鬼?
薛 保:老東人,你再不敢嚇唬我了。自你死后,我和三娘支持你的門戶,再不敢嚇唬老奴我了!
薛子約:我把你個老奴才,明明是我——你家老東人。(薛保摸手)
薛 保:怎么你未曾得死?
薛子約:哎,我何曾得死呀?
薛 保:你做了官了?
薛子約:我可不做了官了。
薛 保:老東人請進!不不不,老爺請進!
薛子約:請!(四卒下,人役持官誥同進)
薛 保:老爺請坐,待我喚來三娘。這下好了!三娘快來。
[三娘上
王春娥:(念)嬌兒上京求功名,每日叫人操心中。
薛保,何事?
薛 保:我家東人回來了!
王春娥:哦!想必是倚哥高中了?
薛 保:哎不是的、不是的,是我家老東人回來了!
王春娥:是哪個老東人回來了?
薛 保:就是鎮江喪命的那個老東人回來了。
王春娥:哎老哥哥,你怎么給老糊涂了些。他已死在外邊,哪有死而復生之理?
薛 保:一見便知。
王春娥:現在哪里?
薛 保:現在前庭。
王春娥:快快領我去見。老爺在哪里?
薛子約:三娘在哪里?三娘在······
王春娥:老爺在······老爺呀!
薛子約:三娘,你們受苦了!
王春娥:老爺快快請坐!老爺你看什么?
薛子約:怎么不見大娘、二娘?
王春娥:你先莫要問我,我來問你,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?
薛子約:蘇州探親不遇,多蒙鎮江知府保薦,進京與圣上療疾,幸喜藥到病除,官封御史之職。后又邊關將士有疾,奉旨前去診治,功成回京,即封兵部侍郎之職。因而榮歸故里。
王春娥:怎么連一封書信也不捎呢?
薛子約:何曾無有,我托人捎回書信數封,并有銀兩在內。怎么你們連一封都沒有收到嗎?
王春娥:哦,是了是了,捎書人昧了銀兩,這書信嘛,他也就不敢捎了。
薛子約:夫人言之有理,只是何人傳說我已死去?
王春娥:鎮江老萬言說你在他的店中死去,還有你的包裹雨傘為證呀!
薛子約:是了是了,是我在蘇州收一徒兒名叫王文,后隨我到了鎮江。我進京時,
包裹行李留在他處,想必是他冒名頂替,掛著我的招牌與人行醫看病,因而就誤傳了。
薛 保:哎!害的老奴把他的尸首都搬回來了。
王春娥:從那時,咱家就生了變故了。
薛子約:生了什么變故?
王春娥:過去的事兒就不講了。
薛子約:哎,你們不說,我怎能知曉嗎?
王春娥:這······
薛 保:哎!老爺!
(唱)張劉二婦心腸恨,一聽兇信變了心。
金銀財物全盜盡,一個一個另嫁人。
多虧三娘發志奮,守節教養小東人。
十多年任勞任怨、織布紡線、樣樣苦愁都受盡,她教養倚哥一天一天長大成了人。
此去若還得高中,不枉三娘受苦辛。
薛子約:哎呀!
(唱)三娘義氣令人敬,感激之情由然生。
走上前來忙跪定,(跪介,三娘同跪)叩謝你的大恩情。
王春娥:(唱)老爺你把人錯敬,功勞薛保是第一人。
要拜先拜老哥哥,他為重來妻為輕。(二人同起)
薛子約:(唱)三娘講話甚賢明,既俠義來又忠誠。
薛保哥哥往上請,我這里叩拜老仁兄。(三人同跪拜)
薛 保:(唱)主拜仆來世少有,嚇得老奴戰戰兢兢。
薛子約:(唱)你幫我扶家養子功勞重,理應叩謝大恩情。(三人同起)
倚哥把你干父稱,你我猶如同胞生。
轉面再把三娘請,五花官誥拿手中。
你持家養子功勞重,三品夫人受皇封。
王春娥:(唱)老爺你把話錯講,妻把話說心上。
妻本是三房并非正,怎敢接受皇王封。
薛子約:(唱)你持家養子有德行,三品誥命又覺輕。
吩咐忙把祖先供,(交官誥與薛保)然后請來眾親朋。
要為三娘把名正,張燈結彩共歡樂。
三娘說是你來、來、來!噢哈哈哈。ū娤拢
(幕 落)
第十場 倚哥高中
[幕豈 張鳳蕊、劉千斤乞丐妝持棍提籃上
張鳳蕊:(唱)實想改嫁享榮華,
劉千斤:(唱)誰料吃的豆腐渣。
張鳳蕊:(唱)天不怕來地不怕,
劉千斤:(唱)怕只怕薛保磨閑牙。
張鳳蕊:哎二娘,你可怕他個老奴才可作啥咧?
劉千斤:你不知道,從前咱們在薛門的時候,把那薛保一天哼兒叮兒咚兒的。
如今老爺做官回來了,就不怕薛保搶白咱嗎?
張鳳蕊:收留不收留在老爺,他個老奴才敢怎么樣?
劉千斤:你說不害怕?
張鳳蕊:不害怕,有我呢!
劉千斤:對,喔人還是咱們的人。
張鳳蕊:是,喔門還是咱們的門。
劉千斤:就是。走!
張鳳蕊:走!行行走走,
劉千斤:來在門首。
張鳳蕊:叫聲薛保,
劉千斤:給我擋狗。
張鳳蕊:薛保?薛!ぁぁぁぁぁ
[薛保員外妝上
薛 保:誰如此膽大,敢叫我薛保的名字?(開門介)
劉千斤:薛!ぁぁぁぁぁ
薛 保:原是張劉二婦?
張鳳蕊:你二位奶奶!
薛 保:張劉二婦。
張、劉:看看看,我們兩個穿的爛了,連奶奶都不叫了。
薛 保:叫奶奶,不管穿的好壞。你兩個作甚來了?
張、劉:聽說老爺做回官來了,我兩個回來當太太來了。
薛 保:你兩個姓什么?
張、劉:姓薛么!
薛 保:呸!哪個與你傳?
張、劉:傳不傳?
薛 保:不傳。
張、劉:不傳,我們往進闖。
薛 保:你們哪個敢闖?
張、劉:你看我們敢不敢。ㄍ镪J,薛保阻攔。薛子約、王春娥出門)
薛子約:哪里來的兩個野婦?老哥哥你與我趕出去。
薛 保:出去······
王春娥:慢著!為妻還有話說。
薛子約:上前去罵她們幾句,讓她們知道我薛家的門風,消消你胸中的悶氣。
王春娥:為妻不敢!老爺你且歸位了呀!
(唱)想不到今日里夫榮妻貴,做奴婢倒受了鳳冠霞披。
尊一聲我老爺你且得位,高堂家近前來細聽明白。
你吩咐閑雜人且往后退,你就說三娘我出了羅帷。
薛 保:閑雜人往后退。
張、劉:誰是閑人?誰是雜人?
薛 保:你兩個就是閑雜人。
張、劉:我兩個是中間人。
薛 保:往后退、往后退,王夫人要出簾來了。
張、劉:誰是王夫人?
薛 保:三娘!
張、劉:哦,王春娥嘛,還說是王夫人。哼!
薛 保:往后退,往后退,再往后退。
王春娥:(唱)我觀看廊檐下兩個賤輩,到如今只落得乞討而歸。
我有心上前去好言答對,看一看她二人是何顏色。
二位主母到了!
張、劉:到了、到了、到了!
王春娥:二位主母到了,請來上坐。
張、劉:這兒涼快、這兒涼快!
王春娥:想二位主母這幾年來,出得門去享盡了榮華富貴。想我王春娥這幾年來受盡了千辛萬苦。
張、劉:都一樣、都一樣。
王春娥:這是二位主母,老爺昨日帶回官誥,二位主母不在家中,老爺命我穿戴。
如今二位主母到了,待我脫下。
劉千斤:待我來穿。
薛子約:你呀!
(唱)王夫人請入簾坐定誥位,薛子約上前來細分明白。
我觀見廊檐下兩個賤輩,氣的人一陣陣兩眼發黑。
無情義該把爾砸骨驗髓,無恩義我將爾火化成灰。
張、劉:你好狠心!
[中軍上
中 軍:誰在這里?
薛 保:做什么的?
中 軍:你家少東人榮歸故里!
薛 保:好!你且少站。稟老爺,少東人榮歸故里!
薛子約:命他進來。
王春娥:慢著,應該搭個請字!
薛子約:那就傳出有請!
薛 保:傳出有請!
[薛倚哥狀元妝策馬上
薛倚哥:(念)一樹杏花紅十里,狀元回府馬如飛。
薛 保:少東人回來了!下馬來。
薛倚哥:伯伯!下馬來了。(進宅跪)參見母親!
王春娥:兒呀!那邊現有你父,拜過你父,再拜為娘。
薛倚哥:這······哎呀母親,我父命喪鎮江,哪有死而復生之理?
王春娥:兒呀,鎮江死的乃是王文,并非兒父。不必多言,快快上前拜過。
薛倚哥:兒尊母命!(跪拜父)
薛子約:我兒站起來!
薛倚哥:(起念)一十五載賴母恩,辛苦換來廣經倫。
一旦父子雙榮貴,門前光彩氣象新。
中軍?
中 軍:在。
薛倚哥:看過奉命官誥。(接過官誥)
母親,孩兒一步榮升,求來奉命官誥。母親請來穿戴。
王春娥:兒呀,為娘受了你父的官誥。穿不了許多,供在祖先堂上去吧!
薛子約:供祖先堂!
薛倚哥:是。ü僬a交薛保)
張、劉:哎薛保,你端的啥呀?
薛 保:奉命官誥!
張、劉:吆,這就是乃奉命官誥?
薛 保:嗯!
張、劉:叫我兩個穿一下。
薛 保:你兩個穿不了。
張、劉:能穿!
薛 保:穿不了。
張、劉:能穿!
薛 保:往后站!
薛倚哥:爹爹,廊下何人吵鬧?
薛子約:廊下有你親娘,上前看過。
薛倚哥:(唱)爹爹言語情不順,倒叫倚哥難為人。
來在廊下來相認,廊下打坐二夫人。
一個她是大娘母,一個她是我娘親。
為何不把大庭進?一個個都在廊下蹲。
張鳳蕊:倚哥,你把大娘認下,我娃是個孝子。
劉千斤:去去去,往后站。我娃認你哩?倚哥,我是你親娘哩,你把親娘認了,我娃你是個孝子。
薛倚哥:(唱)個個叫我把她認,想起從前好傷心。
我沿門乞討把親認,大娘閉門真狠心。
我和我薛保伯伯跪地哀求你惻隱,娘狠心給我一百文。
越思越想越氣憤,世上竟有這狠心人。
倚哥豈能將你認,我怎能忘了養育恩?
轉面來我把庭堂進,尊一聲高堂老母親。
廊下二婦不相認,怎能當她骨肉親。
深施一禮往后站,我怎能棄母認她們?
王春娥:(唱)倚哥他一旁拿言問,問的我春娥無語應。
我這里實言對兒講,春娥并非兒生身。
手拉著嬌兒簾外奔,隨娘廊下認生身。
兒大娘名叫張鳳蕊,兒親娘名叫劉千斤。
她二人在家不安分,才逼得你父蘇州去探親。
鎮江府冒名看病叫王文,身死店中錯傳音。
老萬千里送兇信,薛保錯搬死尸身。
兒大娘在家不安分,兒親娘小房私通人。
一句話兒錯出唇,我的兒在世怎見人?
娘的兒退后莫前進,上前耍笑二夫人。
今日你們睜眼看,看看春娥是什么人?
頭戴鳳冠誥三品,身穿霞披錦繡綸。
雙雙官誥受不盡,丫鬟院子緊隨身。
雖然說艱難困苦我受盡,老天爺不負我苦心人。
頭上的鳳冠我穩一穩,輕輕兒打去足下塵。
輕移蓮步向前進,叫丫鬟打香茶我要潤一潤口唇。
薛 保:丫鬟,打茶來。
王春娥:不用。
(唱)一句話兒錯出唇,忙了府下許多人。
忙了別人還罷了,忙了薛保老哥哥。
轉面來我把倚哥叫,為娘把話說心里。
過去的事兒再休論,上前去快認你親生娘。
薛倚哥:(唱)倚哥聽言心感動,母親海量把她容。
我有心認下張劉母,我父惱怒怎擔承?
我有心不認張劉母,為子之道情難通。
轉面來我把伯伯請,你與我設計兩全成。
薛 保:(唱)自古道君子不把小人怪,再說她是你娘親。
三娘寬宏大量容忍實可敬,現有你父氣不平。
上得前去好言稟,念在父子必準情。
薛倚哥:我明白了!
(唱)此事叫人真懵懂,霎時提醒夢中人。
走上前去跪留平,尊聲爹爹開恩情。
(跪求)哎呀爹爹,你看張劉二婦實在可憐,就收下她們吧!
薛子約:嘿!張劉二婦喪良昧心,不顧廉恥,哪個收留與她。
王春娥:(跪求)老爺,看在為妻的份上,給她二人一碗飯吃也就是了。
薛子約:哎這······
薛 保:(跪求)老爺,時過境遷,你就收留她們吧。
薛子約:念起大家講情,收留她們就是。你們站起來!(眾起)
老哥哥,以在十字街頭修一貞節牌坊,上書'孟母遺風’四字,表彰三娘節義。
命她二人看管,吃用府下來領。
薛 保:是。傳出來了!
張、劉:把啥傳出來了?
薛 保:以在十字街頭高修牌坊,表彰三娘節義,命你二人看管。
張、劉:吃喝呢?
薛 保:我處來領。
劉千斤:只要有吃有喝,比要飯強。走。ɡ瓘堷P蕊下)
薛 保:全家團聚,同請宴上!
眾 :請!(眾亮相 幕落)
劇 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