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個案子的強奸犯抓到了,是鐵路三間房車站的高賢偉干的!”。
1991年9月,因“強奸”入獄的趙寶宏和張景海聽到這個消息,是喜極而泣,既然真兇抓到了,那他們這兩個被冤枉的人,也該出獄了。
可令趙寶宏沒想到的是,幾天之后,張景海被放了出去,而他卻依舊留在監獄,他不止一次對著獄警大喊:“為啥還不放我?”,可惜的是,沒有人回答他。
又過了一段時間,抓他進來的警察楊延斌來看他了,見他身上的傷還沒好,便笑嘻嘻道:“你當時要不胡說八道,我能打你嗎?過幾天就放你!”。
在此后,楊延斌每隔幾天就過來看看他,每次都說過幾天放他,卻總是不放人。
慢慢的,趙寶宏也猜出了原因,楊延斌這是等自己身上的傷好啊,等傷好了,就死無對證了。
對此,趙寶宏心中冷笑,因為他早已通過獄友把證據送了出去,對于惡警楊延斌,他一定要討一個說法!
話說,這位趙寶宏跟警察楊延斌有何恩怨?為何楊延斌要打他,還把他關在牢里不放呢?
趙寶宏,黑龍江齊齊哈爾人,家住昂昂溪北滿特種鋼股份有限公司電機分廠宿舍,無業,以開食雜店為生。
1991年7月份,昂昂溪三間房、心合村、機電廠家屬區接連發生數起強奸案,鬧得人心惶惶,當地警方迅速展開調查。
1991年8月16日下午3點,趙寶宏剛剛從批發部購貨回來,就有3名警察開著警車上門,把他給帶走了。
奇怪的是,他們并沒有立即帶他去警局,而是帶著他去了特種鋼機電分廠的保衛科,直到5點10分,才帶著他回了公安局刑偵科。
當時的趙寶宏年僅21歲,雖然沒犯事兒,但進了警局依舊心里打鼓,雙腿發軟,忙問抓他的警察自己犯了什么法,憑什么抓人,可惜沒人搭理他。
5分鐘后,楊延斌來了,直接把他拷在暖氣片上,就吃飯吃去。
幾分鐘后,進來兩個醉洶洶的警察,一個矮個警察(事后得知叫王建國)看見他,啥也不問,一把扯住他的頭發,用拳頭朝著他的頭和臉就是一通猛錘。
另一個警察(事后得知叫王桐信)見狀,不僅沒有勸阻,反而呵呵直笑:“你這招不過癮,看我的!”。
說罷,便拎起旁邊的一個暖水瓶,把滾燙的熱水澆到了了趙寶宏的胸部和下身,燙的趙寶宏是慘叫連連,很快,他的身上便起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燎泡,這兩個警察見狀,哈哈笑著走開了。
不小心被熱水燙一下,起一個燎泡都疼得受不了,而被一壺熱水燙傷的趙寶宏,有多痛苦可想而知,而雙手被拷的他,只能被動承受這份痛苦。
對他的懲罰,就這么過去了嗎?并沒有!
2個多小時后,去吃飯的幾個刑警回來了,開始審訊趙寶宏。
剛剛問完趙寶宏姓名、籍貫,楊延斌回來了,他一腳就把門踹開,徑直走向趙寶宏,把他從椅子上踹到了地上,然后拿著兩只電棍,對著趙寶宏沒頭沒臉就是一頓猛砸。
打了一頓還不解氣,又拿出銬子,把趙寶宏的雙手反銬,然后把他踢倒在地,使勁兒踩他的手銬,疼得他撕心裂肺。
見狀,楊延斌還不收手,又用電棍不停打他的頭部和下身,嘴里不停罵道:“這回你認識我了吧?今天讓你嘗嘗老子的厲害。”。
說罷,他讓人拿來腳鐐,給楊延斌戴上,又開始了拳打腳踢。
毆打中,楊延斌的鼻子被踢骨折,兩顆腮牙被脫落,整個臉都腫的變了形,眼睛漲得連東西都看不清。
打人很費力氣,用拳腳,楊延斌還覺得不過癮,于是,他舉起凳子,砸向趙寶宏的腿,趙寶宏的腳趾被砸斷脫落,疼的昏了過去。
等醒來后,楊延斌又開始打他,被打的實在受不了了,趙寶宏起了死的心思,一點點朝著窗戶挪,想要從樓上跳下去。
結果他的意圖被楊延斌發現,又把他拷在了暖氣上,又是一頓毒打。
楊延斌下手太黑,他的兩名同事看不下去了,害怕鬧出人命,出言制止,但楊延斌依舊沒有停手……
第二天凌晨,一位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來了,聞言,趙寶宏趕緊連滾帶爬求局長救他。
可趙寶宏的慘樣,卻沒能讓這位副局長動惻隱之心,只是很官方的對他說:“有啥說啥,公安局不會冤枉你的!”。
一旁的楊延斌見狀,立馬解釋道:“這小子我認識,是我岳父家鄰居,不是什么好東西!”。
說到這里,趙寶宏也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挨這頓毒打了。
早些年,趙寶宏的父親和楊延斌的老丈人,因為土地糾紛發生過矛盾,這個楊延斌一直記恨著,這是找到機會了,公報私仇在替老丈人出氣呢。
局長走后,楊延斌開始“審問”趙寶宏,“審問”的時候,依舊用腳踩著趙寶宏的手銬:“你交代一下你男女之間的事兒!”。
這話問的趙寶宏是一頭霧水,見趙寶宏不明白,便提點道:“電機廠強奸的案子,你是怎么干的?”。
這時候,趙寶宏心里一驚,楊延斌的目的,并不是打自己一頓了事兒,而是要把自己當作強奸犯送進監獄啊。
沒干的事情,趙寶宏怎么可能承認?趙寶宏不承認,楊延斌就用電棍打他。
被打的實在受不了了,趙寶宏只能承認,在楊延斌的“指導”下,開始編造“強奸過程”。
見趙寶宏“認罪”,楊延斌是洋洋得意,第二天就去找領導邀功,但很快,趙寶宏就翻供,楊延斌白忙活一場。
即便如此,趙寶宏還是被當作嫌疑犯送進了看守所。
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趙寶宏,動彈一下就疼得齜牙咧嘴,身上的燙傷和累累傷痕,連獄中的犯人都看的觸目驚心,同室的嫌犯害怕他挺不過來,冒著挨罵的風險,給他找來了獄醫。
此時的趙寶宏,也不奢望能活著走出監獄,可就此不明不白的死去,他也不甘心,于是,他偷偷的把被楊延斌踢掉的兩顆腮牙、一個大腳趾蓋、一包頭發,以及化膿的血水等證物包好,讓釋放的獄友偷偷帶出去,交給了自己的父親。
在趙寶宏被抓緊看守所的第8天,他的鄰居張景海也被送了進來,跟他是同一個案子,這讓監獄里其他的犯人都產生了疑問,一個強奸案,竟然抓進來兩個嫌疑人。
轉眼又過了10來天,有人把強奸案真兇抓住的消息傳進了獄中,于是,便有了文章開頭,趙寶宏和張景海喜極而泣的事情。
可惜的是,張景海早早出獄了,楊延斌卻始終不肯放他出去。
1991年11月份,楊延斌找到了趙寶宏的大哥趙寶平,直接了當的問:“放趙寶宏告不告我,不告我就放!”。
早在8月17日,趙寶平便在公安局見過趙寶宏的慘樣了,如今楊延斌主動來找他“談判”,他怎么可能不同意?
于是,在1991年11月20日,趙寶宏被“無罪釋放”了,此時的趙寶宏,已經被帶走98天。
聞著監獄外的自由空氣,趙寶宏激動的跳了起來,可看到親人后,他心里有升起一股悲戚,一時激動,竟然昏了過去,被抬進了醫院。
雖然只在獄中待了短短98天,但卻徹底改變了趙寶宏的人生,他的對象黃了,母親氣的病重,差點兒沒救回來,父親連壽衣都給準備好了,他的姐姐,也因為他的事兒,跟姐夫離了婚。
最最重要的一點,當年王桐信用開水澆燙,導致了他終身性功能嚴重障礙。
這一切的罪魁禍首,都是楊延斌,他暗暗下定決心,一定要扒了他那身皮,當然,王桐信他也不打算放過。
能在警局如此囂張,這位楊延斌自然有些本事,想弄倒他談何容易?但張寶宏不管這些,傷后好就開始了自己的上訪之路。
張寶宏的父親趙維政,是1941年就參加革命的老八路,在當地多少有些顏面,很快,他的訴狀便遞到了昂昂溪檢查院,檢察院也受理了此案。
可令趙寶宏沒想到的是,處罰結果卻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,只在公安局內部給了楊延斌處分,取消了楊延斌年終獎的50%,取消了他當年評選先進個人的資格。
自己被打成那樣,楊延斌就只需要受到這點懲罰?趙寶宏當然不滿意,繼續告上。
令趙寶宏沒想到的是,就是這樣一個有污點的人,竟然在1996年10月,竟然升任當地看守所副所長。
這讓趙寶宏更加憤慨,也更加堅定了他上告的決心!
1998年3月23日,齊齊哈爾檢察院對楊延斌刑訊逼供罪立案,并且立即展開調查。
98年4月2日,楊延斌被拘留,后轉為逮捕,這讓楊延斌興奮不已,然而,接下來的事情,讓他大跌眼鏡。
楊延斌被逮捕后,案子便沒有了進展,這一托,就拖到了1999年10月,這年的10月28日,昂昂溪法院在沒開庭的情況下,直接下達了《刑事裁定書》。
“書”中說,楊延斌的犯罪,已過追訴時效期,并且不是必須追訴的,因此,本案終止審理。
這個判決,讓趙寶宏怒發沖冠,他又開始上訴,2007年7月6日,齊齊哈爾中院再次指令昂昂溪法院重審此案,這一次,楊延斌被判刑2年,但卻是緩期2年執行。
走出法庭的楊延斌依舊囂張:“趙寶宏,你等著,和你私了你不干,你不就想扒我的皮嗎?我以后整死你,等著瞧!”。
對于這次判決,無論是趙寶宏還是楊延斌都不滿意,趙寶宏覺得判得太輕了,而楊延斌卻認為過了追訴期,應該終止審理,于是他們雙方都上訴了。
2000年10月,齊齊哈爾中院做出裁定:駁回原被告的上訴,維持原判。
因為不滿意,趙寶宏繼續上訴,這時候,就有人找趙寶宏談話了:“你的官司贏了,又能咋的?人家不照樣在公安局拿1000多塊錢的工資?我看你還是別告了,告到最后,還是自己遭罪。”。
這話,徹底惹怒了趙寶宏,不是因為這人替楊延斌說話,而是楊延斌在被判2緩2后,依舊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,還能穿著那身警服,繼續“為人民服務”。
于是,他上告的勁頭更足了,一是為了自己,二是為了清除這個毒瘤,于是,他連夜坐上了去哈爾濱的火車,他發誓,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,就是要飯他都不回來!
終于,在2001年8月,他如愿以償了,8月17日,楊延斌被撤銷副科級待遇,并予以辭退,8月21日,楊延斌被開除黨籍。
10年,趙寶宏用了10年時間,終于扒了楊延斌那身警服。
這10年,他付出的代價,同樣慘痛,他欠下了10多萬的外債,家里一貧如洗,妻子也跟他離了婚,但他卻不后悔,因為,他終于為自己討回了公道!